精神分析和自体心理学需要自体关系心理学吗？（一）

一、精神分析治疗的变化

自体心理学是精神分析伟大的发展，自体心理学对精神分析治疗理论和范围带来了变化。

在治疗范围上，弗洛伊德认为自恋性神经症是没有移情或者有不充分的移情能力，而精神分析治疗的核心是通过移情进行的，因此无法通过精神分析治愈。

    自体心理学创始人科胡特通过对自恋性人格的研究，发现自恋性人格障碍也是有移情的，只是和古典冲突性神经症的移情不太一样。不仅仅是爱与恨的转移，而是一种情感需要的转移，如自恋移情，包括理想化移情，镜映移情，孪生移情，因此自恋性人格障碍也可以通过移情治愈。

经典精神分析的治疗模式是通过移情作用去除压抑，将潜意识的东西转译成意识的东西（潜意识意识化），将病源的冲突转化成正常的冲突，这样冲突肯定能够找到某种解决办法了。

科胡特认为，自恋性人格治愈的根本是在于借助正确的解析让患者获得有关需求或者愿望恰当好处的挫折从而增长其心理结构。

什么是有关需求和恰到好处的挫折呢：科胡特认为有关需求和恰到好处的挫折是指：例如希望通过完美的共情获得亲密感，以及共情反应不完美时的失望感。

科胡特的治疗理论和经典精神分析有所不同的，但科胡特认为虽然形式上不同，本质是一样的，都没有满足来访者婴儿化的需要（自体心理学是自体客体对自体需求的不回应，经典精神分析是客体对患者驱力欲望的不回应）。

科胡特在《自体的重建》一书中把自体疾患分为五种精神疾病：1精神病，2、边缘型状态，3、分裂样与妄想的人格，并认为上述三种形式的精神病理，原则上是无法分析的，   

    虽然个案与治疗师之间的治疗关系可以建立，但不能与分析师的自体-客体结合进入有限的移情合金。而移情可以透过诠释与修通来治疗处理。

    后两种原发的自体障碍形式，原则上是可以分析的，他们是4、自恋性人格障碍，像对嘲笑、疑病、抑郁的过度敏感。5、自恋性行为障碍，像是性变态，行为偏差，药物成瘾等。

科胡特认为，精神病，边缘人格等是不能通过精神分析治愈的。他认为他们的“核心自体”在发展早期还没有成形，这些个案无法通过可用于治疗的移情来激活自体长期的中心混乱，并且这个“前心理期”的混乱状态，不能被观察者的共情机制所理解。

自体关系心理学认为，有些精神病和边缘人格是可以通过精神分析治愈的，精神分析是可以通过移情来激活这些前心理期的移情需要。自体关系心理学认为，自体的移情不仅仅是镜映移情，孪生移情，理想化移情，还有其他移情存在，镜映移情主要是自恋期的主要移情表现。而边缘人格是属于前心理期的脆弱期，精神病属于前心理期的混沌期，混沌期有“融合需要和抱持移情”，脆弱期有“可爱需要和涵容移情”。

自体关系心理学认为自体的发展过程包括混沌期（0-6个月），脆弱期（6个月-3岁），自恋期（3岁-6岁），巩固期（6岁-12岁，实现期（12岁-）五个阶段。也就是说自恋期是自体发展的一个阶段。

如果在脆弱期通过恰当的情感回应，激活脆弱期的可爱需要和涵容移情，通过长期的分析和共情性回应，重建一个稳定的可爱的自我形象，达成一种早期的自我认同，“初始核心自体”将会建构起来，当初始的核心自体建构完成，自恋核心自体将会随之开始建构，人们将会走出前心理期的混乱状态。

科胡特认为，“精神分析治愈的基本治疗单元不在于经典精神分析的认知领域的扩展。（例如治愈并不是因为患者领悟到了幻想与现实之间的区别。特别是意识到了被投射的内驱力所扭曲的移情）。治愈的根本是在于借助正确的解析让患者获得有关需求或者愿望恰当好处的挫折，从而增长其心理结构。”

自体关系心理学认为，精神分析治愈的根本部分并不是恰到好处的挫折，而是对于来访者移情需要给予恰当的情感回应。通过恰当的情感回应，重建来访者良好的自体关系。

因为自体关系心理学认为自体结构是由心理功能构成，而心理功能是由自体关系构成。当达成良好的自体关系（心理功能）后，缺陷的自体结构自然得到重建，特别是前心理期。只有自体关系的重建，心理功能才得以重建，才能产生核心自体，走出混乱状态，弥补自体缺陷。

恰当的挫折是“核心自体”已经基本建立，通过恰当的挫折促进个体化，增强自体结构的过程。核心自体建立完成后，通过恰到好处的挫折逐渐切断“脐带链接“，就像西瓜成熟之后，瓜蒂逐渐断开一样。一个人开始更多自我情感照顾，不再期待理想化的婴儿式的情感照顾，如此以来自体结构才得以增强（本质上是自我心理功能的增强），并且恰到好处的挫折是必然发生的一个过程。恰到好处的挫折发生的过程也是去理想化的过程，来访者在咨询过程中因为分析的节制和共情反应不完美的失望感，都会对分析师产生挫折，从而转向更多的自我共情和自我情感照顾。

自我共情是一种自体关系，自体关系是重要的客体形象被内化，成为自体的一部分，自体的这部分和自体的关系是一种自体关系，通俗来说就是自己和自己的关系。比如自恋期夸大需要和镜映移情，通过不断的被镜映，从被镜映形成自我镜映。只有自我镜映这种基础心理功能成功建立，“核心自体”才能够有机会建构完成。而脆弱期也需要建构大量的心理功能，如自我命名，自我支持，自我涵容，自我认同等，最终可爱感的“初始核心自体”才能够建构完成，前心理期从混乱走向整合和统一。

所以自体关系心理学认为，分析的过程有两个基本的单元、一是修通。帮助来访者解析他们的冲突、防御结构以及缺陷部分等。二、重建。分析中通过恰当的情感回应，重建来访者良好的自体关系，达成心理功能的重建，最终达成自体结构的重建。这两个基本单元并非有先后顺序，而是交互进行的。

这和科胡特提出的精神分析治疗单元分为“理解和解析”两部分是不一样的。科胡特无论是理解阶段或是解析阶段，都强调他们会带来恰到好处的挫折。“在任何情况下，分析师传达给患者的对其心理状态或多或少地正确理解，都会是恰到好处的挫折”。解析阶段是“通过分析过程阻止童年愿望在婴儿化层次上的满足（恰到好处的挫折，分析的节制）”。因为在“核心自体”建立以后，通过恰到好处的挫折，帮助患者增强对自身的共情能力，自我情感的照顾能力等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而对于自体关系心理学来说，主要强调的是重建，整个修通过程，一方面从起源学上帮助来访者理解自己的冲突和缺陷，另一方面通过修通可以更好的建立共情性的咨访关系。这种共情性的客体关系可以重建来访者的自体关系，最终帮助来访者建立完整的心理功能，重建自体结构。随着来访者个体化、自主性的增强和恰当地分析，最后恰到好处的挫折必然将会发生。然后来访者的自我功能得到增强和完善，如此来访者将被治愈并且逐渐结束分析。

两者治疗的区别在于，科胡特的对象是“核心自体”的轮廓已经建构完成的“心理期”的来访者，而自体关系心理学的对象的是“核心自体”还没有产生的“前心理期”的来访者。

正像科胡特所说，自体心理学理论，不单用于可分析的自恋性障碍的分析中，也用于古典冲突性神经症的分析中。自体关系心理学认为，自体关系治疗理论通过心理功能的重建来重建自体结构，不仅用于“前心理期”“核心自体”还没有建构完成的边缘性障碍，精神病性障碍，也可以用于“心理期”“核心自体”已经建立起来的自恋性障碍的分析中。

二、自体的发展与自体结构

自体心理学认为，“自体心理学唯一的贡献在于对精神分析理论的扩展，特别是借助自体客体移情概念，在理论上厘清了咨询中移情导致的在发展过程中受阻的自体客体需求的再激活现象”。

这段话可能是科胡特比较谦虚的说法，自体心理学的重要贡献应该还有很多。比如自体结构概念的提出，扩展了精神分析的认知领域，对自恋移情的发现和自恋性人格的治疗，拓展了精神分析治疗范围。

狭义的自体心理学主要是对自恋性人格障碍和自恋性行为障碍的研究与心理治疗。广义的自体心理学，把自体作为个体心理世界的中心，同时也把俄狄浦斯神经症纳入其中，并定义了核心自体的组成部分。认为核心自体组成的各种成分包括：它的两级（企图与理想）以及处于两级之间区域的天分与技巧。从核心的企图心，透过核心的天分与技能，到达核心的理想目标。

但从自体关系心理学来看，科胡特所所描述的核心自体更多地是自恋结构的核心自体，自恋结构的核心自体是自体发展的最终结果，并不是自体发展的全部。从自体的发展来看，自恋是经历混沌期，脆弱期，最终发展到自恋期的。也就是说，一个人通过混沌结构和脆弱结构的良好发展最终达成自恋结构。比如在前心理期，脆弱期如果没有发展好，心理功能严重缺失，自体内部是混乱的，核心自体是不存在的。

科胡特在《自体的重建》写到，自体核心的夸大欲的大部分在儿童期早期巩固成核心的企图心（或许主要在第二第三与第四年）；而核心的理想化目标结构的大部分在儿童期后期获得（或许主要在第四第五与第六年）。自体关系心理学认为，一个人的自恋期是3岁-6岁左右，科胡特提出的自体核心的形成时间段也是属于自恋期的这个时间段。正像科胡特在《精神分析治愈之道》一书中谈到，他所关注的是核心自体的轮廓已经建立的自恋性人格与行为障碍，但自体的结构化仍不完整，而不是核心自体还没有成形的“前心理期”。

自体关系心理学认为，从科胡特提出的核心自体是在2-6岁形成来看，自体心理学主要的研究范围是“自恋期”的这个阶段所形成的“自恋结构”。而自体关系心理学还发现了自恋期之外的几个阶段。这些阶段组成了自体发展的整个路线图。这个路线图是指从混沌期，脆弱期，自恋期，巩固期，实现期的发展过程。

这些阶段包括核心自体已经形成的“心理期”，也包括核心自体还没有形成的“前心理期”。

自体关系心理学认为，自体发展的不同时期会形成不同特点的自体结构，如混沌期会形成混沌结构（精神病性结构），脆弱期会形成脆弱结构（边缘性结构），自恋期会形成自恋结构（自恋性结构），巩固期会形成巩固结构，实现期会形成实现结构等，这些都是不同阶段“自体结构”。

整个自体发展路线图的提出，发现了自体的整个发展过程以及不同的发展阶段，不同的自体结构，拓展了自体的疆域。

三、自体动力学的发展

自体心理学的动力学是三级自体的张力弧。科胡特认为，自体核心是一个三级自体，从核心的企图心，透过核心的天分与技能，到达核心的理想目标。这个三级自体成为一个张力弧，也是实际的心理活动的永恒流动，也就是一个人根本追求的方向在于，推动他的企图心，以及引导他的理想。

通过自体关系心理学发现的自体发展的整个过程来看，自体的整个发展动力是从混沌结构到实现结构的动力过程，而不仅仅是从企图心到理想。

因为一个人如果自恋遭受创伤或严重压力，导致自恋结构崩溃，自体将会退行到脆弱结构（边缘性人格组织），开始感到担心自己是否被嫌弃，不被喜欢，甚至可能会被抛弃。并且开始夸大客体，丧失基本的自我认同，甚至把客体神秘化，内心混乱不堪，这些都是退行到前心理期的表现。

如果一人没有得到很好的修复，自体将会继续崩溃退行到混沌结构（精神病性组织），开始丧失自我意识，产生精神病性的被迫害感。如果得到很好的修复，可能会逐渐恢复，重新回到自恋结构等。可见自体的内在动力是从混沌期到实现期发展流动，崩溃和退行是按照从实现期结构到混沌期结构过程进行。从自体关系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一个人的自体结构崩溃的过程本质上是自体关系的断裂，心理功能丧失的过程。

从“企图心透过天分与技能到达理想”是“自恋结构“内部的动力系统，就像从“分裂混乱到整合统一”是“脆弱结构（边缘结构）”内部的动力系统。从混沌结构到实现结构是整个自体的动力系统。

希望自体关系心理学对“前心理期”的研究，以及对各种自体结构和自体整体动力学的发现，有利于人们对自体更加全面的了解和认识。